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鵲橋仙 金慶雲中國歌獨唱會 (92歲)2023/11/23蔡世豪/鋼琴 台北國家演廳Rosalie Chin Vocal Recital National Concert Hall Teipe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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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慶雲

金慶雲

3 ай бұрын

鵲橋仙 秦觀 詞 林聲翕 曲
纖雲弄巧
飛星傳恨
銀漢迢迢暗度
金風玉露一相逢
便勝卻人間無數
柔情似水
佳期如夢
忍顧鵲橋歸路
兩情若在久長時
又豈在朝朝暮暮
《尚能歌否》
金慶雲
九十二歲舉行獨唱會,很大的冒險。只因我喜歡,任性。前一次是2002年的《馬勒的歌》。那時我71歲。每一次獨唱會,是給自己的考試。希望分數再高一些。但終有極限。我以為,那就是最終的成績了。
在那之後,76歲,曹永坤先生的紀念音樂會上唱了幾首歌。87歲,在趙慕鶴老師的紀念會上唱了幾首。正是趙老師,當我們一起慶祝他一百歲,我八十歲的生日時,問我:「怎麼不唱了?」我說:「都80歲了,還怎麼唱?」他說:「為什麼不能?」這本來不該成為問題的問題,趙老師問得理直氣壯。是的,他90歲與孫子一起考大學,98歲獲得碩士學位。
2002年11月,91歲,我和學生蔡漢俞參加了聲樂家協會成立三十週年紀念音樂會,重唱了三首歌。不幸染上新冠,又壓迫性脊椎骨折。做了非常痛苦的手術,帶了三個月的鐵腰帶。上台的時候步履蹣跚。真唱得不好。但聽眾們似乎很震驚。好幾個學生說聽哭了。我說:「該哭。我還在唱,你們怎麼不唱?」錄音的老師說,他在三樓聽得很清楚,如在耳邊。這給了我一點信心。這是兩千多座位的國家音樂廳呢。
於是想,身體狀況再好一點,應該還可以唱吧--誰想到演出不久前又做了膽囊切除手術。如果問,這事有意義,有價值嗎?我不知道。說是「不為無益之事,何以遣有涯之生。」但我不信。我的每一天都很寶貴。唱歌,可能是我還可以做的,未必全然無益的事情。我一生最大的財富,反覆嘮叨,津津樂道的,都是經驗,生活以及生活之外,藝術裡的經驗。任何東西的真實價值不過是它在記憶中的份量。
老音樂家的演出不多,歌唱家更少。最偉大的 Maria Callas,舞台生命勉強算到42歲。54歲就過世了。1994年Christa Ludwig巡迴告別演唱經過台北,66歲。2016年在維也納聽花腔女高音Edita Gruberova,69歲;在米蘭史卡拉歌劇院聽Plácido Domingo,75歲,改唱男中音。這兩位都是奇蹟了。最讓人佩服的是Magda Olivero。96歲的演唱,仍然是最高水準。藝術家自覺不能維持藝術水準時,多選擇退隱,以保令名。老音樂家偶爾上台,有時是為了享受表演的快樂。是的,即使不完美,絕大多數的聽眾仍然起立,噙著淚,不停地,不捨地一直鼓掌。
表演的快樂更來自於內在的,分享的衝動。藝術家又在陪伴了他一輩子的音樂裡發現了一些什麼,急於傳達給聽眾。
我和偉大的藝術家們相差何止三十里。沒有資格相提並論。不敢再說給聽眾帶來什麼東西。只能說因為歌唱使我快樂。但說是自娛,也是自虐。整天浸泡在那些歌裡。一首首反覆鍛鍊。像一個為了能塞進細腰禮服的待嫁新娘。真唱不好,只能忍痛割捨。實在氣餒懊惱。然而偏偏要自找苦吃,這就是任性。
人老了,就和年輕人一樣有任性的權利。這是我對「返老還童」的新的理解。人生曲線由低而高,再由高而低。現在的我似乎又回到少年時的水準。一樣任性,一樣能力,眼高手低。同一首歌,那時我初識,摸索,練習,不得其法,且不自知。現在的我,唱過幾十年,一樣在摸索,更刻苦地練習。明知應該如何卻力不從心。當年,因為父母包容的誇讚而沾沾自喜。現在,需要聽眾包容的鼓勵,為克服了一點困難而喜不自勝。
不同的是,現在比當年努力多了。少年時順著時間之流,不很認真地撲騰幾下,也都有些進步。如今,我在逆流的沖刷下,用盡全身力氣,立定腳跟都萬分艱難,卻輕易就倒退幾步。我真的在「拔河」,對手是宇宙最強的滔滔長河:時間。當然它不會把渺小渺小渺小的我當對手。我也終將敗北,一潰千里,像每個人一樣。但拔河,就是看你能撐多久。敢向時間挑戰,就很光榮。李白「與爾同銷萬古愁」的辦法是「呼兒將出換美酒」。我唱歌,忘記有愁。只愁唱得不好。
無奈的是,我用以挑戰時間的武器,是音樂,所謂時間的藝術。我的樂器,是那飽受時間摧殘的肉身。我創造的,是即生即滅,無形無色,不佔據空間,只存在於時間的聲波。我站立的舞台,沒有麥克風,沒有擴音器。沒有矯飾。赤手空拳,與聽眾素面相對,直接傳遞,任何缺點都無處隱藏,尤其在小廳。無論做了多少準備,成敗就在那一刻。我的聲音在時間上划下一道痕跡。不能猶豫,不能收回,不能塗改,不能磨滅。獨唱,九十分鐘。是最真實殘酷的考驗。像極了,人生。
每個人都是孤獨的。通過藝術的分享,或許不那麼孤獨。藝術是隱藏在貧瘠生活背後的秘密花園。在那裡,陌生的心靈可以靠得很近。
我清楚記得十七歲在上海聽管夫人喻宜萱的獨唱會。那是我第一次的音樂廳經驗,點燃了我成為一個歌者的夢想。我記得在音樂廳,在歌劇院無數次感動的瞬間。正因為舞台表演藝術的不可複製,每一次都是第一次與最後一次,才如此珍貴。一次感動,會銘記一生。音樂廳裡虛幻的真實,或許是這世界被虛擬的人工智能全面接管之前,最後的陣地。
至少我是虔敬的。在台下,我享受過絕美的經驗。在台上,我分享過雖不完美,但真誠的演出。我知道什麼是完美的藝術。從前我沒有達到,現在距離更遠。如今的我,還是個合格的歌者嗎?我的歌唱,還能不能夠,不管因為什麼,成為某個聽眾心中的記憶?即使不那麼悅耳?
《人歌俱老 》及後記
金慶雲
超過九十二歲。我,在國家演奏廳,舉行一場獨唱會。
以現在的水準,放在二十年前,絕對不敢獻醜。但到了這個年紀,我原諒了自己,聽眾也會原諒我。就像給長者讓座一樣。
或說,老人家沒事在家裏待著,別出來佔位子了。為什麼老了,就只能在家裡待著?我們還等待什麼?是的,我還有期待。如果沒有,就去創造期待。佔著這世界上的一個位子,就不要卷縮在角落裡。站起來,發出自己的聲音。我很知道什麼是好的藝術。這是我現在不可能呈現的。但或許我可以呈現,藝術給了我什麼。
我曾經很努力,可惜沒有讓自己滿意過。現在我仍然很努力。目標只是比昨天進步一點。這很困難,因為退步太容易了。所以要走上台去。用台上的標準,面對聽眾的壓力要求自己。一場實實在在的獨唱會。在幾百人的,正正式式的音樂廳裡。仰望星空的時候,頭才會抬得高高的。
孫過庭《書譜》裡說:「通會之際,人書俱老」。「老」竟然是書法的最高境界。真讓人羨慕。難道眼花了,手抖了,不影響嗎?我猜,老的意思是,多年習得的書「法」,已經融入肌肉記憶,不去想他了。心中的概念,直接化為書寫的動作。「意在筆先」,這大概是「老熟」的境界。真更老了,恐怕還不只此。因退化而控制不了肢體,就像孩子一樣,因而有了拙趣,童趣。「趣在法外」。老到做不到了,反而成為打破因襲的機會,產生新的可能。
對歌者而言,老了真不是好事。身體是歌者的唯一工具,無可替代。據說,肌肉是唯一可以通過鍛鍊,逆轉退化的器官。我身上退化最少的肌肉,可能就是聲帶了。喉科專家說,我的聲帶閉合得還很好,可以唱到一百歲。真不可思議。這是我用得最多的地方。我以為會磨損得更早。
然而發聲器官不只是聲帶。我要壓低喉頭,提高上顎,不讓聲音卡到喉嚨。打開從胸到頭的共鳴通道。我需要橫隔,胸腔,從腳跟到背部支撐推力。我要把聲音豎起來,送向遠方。這本來就是必須經常鍛煉才做得到的,現在更是艱難。歲月的風刀霜劍,在這條聲音的通道上埋伏下重重惡意的關卡。我的氣短了,力量不夠了。一不留意,音準就會出問題。年輕的時候,技巧不行,就用聲音掩蓋過去。現在,我用盡一切技巧,彌補聲音的不足。以前輕而易舉的事情,現在都必須努力得之。例如,最簡單的,站立一小時。
歌者沒有書法家那樣恣肆的權利。不悅耳的聲音,很難稱得上是藝術。但藝術最終要分享的,不僅於美,還有內在的思想和感情。歌者身為詮釋者,在表現作品,甚至選擇曲目的同時,也表現了自己的藝術觀。
二零零二年《馬勒的歌》之後停止公開演唱。不免有些遺憾,覺得欠了中國歌一個交代。這次,我和記憶深處伴隨一生的老歌,互相攙扶著走上台去。
每一場中國歌獨唱會我都以民歌開場。第一首常是《槐花幾時開》。我喜歡那開頭一句「高高山上喲一樹槐」,沒有伴奏,一個人的聲音,在虛無的空間中勾勒出風景。在民歌中語言的趣味更勝於旋律之美。「你給你那小青馬多餵二升的料。三天裏那路程二哥你兩天到」異想天開,多麼可愛。《想親娘》似乎有藝術歌的韻味。這一次,我還以民歌作為結束。《小白菜》,《五哥放羊》來自《梅振權民歌八首》。一九八零年我在維也納音樂廳的中國歌獨唱會唱了全部八首。伴奏Schollum教授撰文盛讚梅振權,譽為中國的巴爾托克。
詩是一個民族共有的記憶。在中國,詩與歌從詩經開始就是不分家的。學到西洋音樂方法的作曲家們給古典詩歌重新譜曲。中國的新藝術歌,從青主一九二零年作的《大江東去》算起,才一百年出頭--只比我老十幾歲。在我認識它們的時候,它們還年輕。它們依然很年輕,會繼續傳唱下去。而我已經這麼老了。
而那些細緻敏感的宋詞,是怎麼唱的呢?第一次讀到晏殊「無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識燕歸來。小園香徑獨徘徊」,忽然間心中有什麼被觸動了。多麼美,多麼美啊。優雅,含蓄,無來由的憂愁,一點點悵惘。不知道為了什麼。那是我開竅成為一個少女的時候。今天我知道,是因為有了青春的自覺,又隱隱意識到青春的不可久留。然後我在秦觀的《鵲橋仙》(纖雲弄巧,飛星傳恨)裏憧憬愛情。趙孟頫夫人管道昇《我儂詞》的份量,越晚越知覺。這一對神仙眷侶不只實現了「生同衾,死同槨」的愛情夢想,更以藝術精神的契合成就了彼此。「管趙風流」,三代七畫家,統領元朝九十年。
《白雪遺音》是清華廣生輯錄的八百多首民間詞曲集。一半大概是流行於風月場所的「艷詞」。為其中珠玉《喜只喜的今宵夜》譜曲的是一位遠嫁中國的德國女人,青主夫人華麗絲。《白雪遺音》1804年編定,上距紅樓夢開始流行四十年。《紅樓夢》中寶玉與薛蟠等人聚會,提議行酒令唱了「新鮮時樣曲子」《紅豆詞》。曹雪芹藉寶玉之口為黛玉代言,唱出憂悒病弱的相思之苦。高貴優雅,與市井小曲迥然不同。
新藝術歌誕生在白話文運動初興的時代。以白話新詩入歌,最早最知名的當是《教我如何不想她》。劉復一九二零年作詞,趙元任一九二六年譜曲。劉復新創了「她」字,趙元任借用了西皮原板的過門旋律。黃自的第一首獨唱曲《思鄉》作於一九三二年,這也是他與韋瀚章合作的開端。同一年,龍榆生在淞滬戰役之後群芳蕪穢的校園裏寫下白話詩《玫瑰三願》,也被黃自譜寫。這是我第一次公開演唱這首歌,在張曉風老師的敦促下。「我願那紅顏常好勿凋謝,好教我留住芳華」。在這個年紀,對我有了新的意味。
然後,戰爭驚破了歲月的的甜美溫柔。響徹大地的抗戰歌聲,我在淪陷區偷偷學唱,為之激昂,為之落淚,現在已經少人關注。然而歷史總在重演。一九三八年,林聲翕譜寫的萬西涯詩《野火》,如今又在四處燃燒。再然後,十七歲的我倉皇逃離,再沒有見過父母。兩岸隔絕的四十多年裏,鄉愁是縈繞在很多人心中的旋律。為余光中《鄉愁四韻》譜曲的,是台灣民族音樂學者張炫文。1995年我的中國歌獨唱會巡迴到高雄,余光中伉儷在台下。他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。台中那場張炫文老師送了四個大花籃來。
一九七七年,我在獨唱會上只唱當代作品,引來了難以接受的批評。那時前衛的作品如今也已經半個世紀。還有更多年輕的歌,就交給年輕人去唱吧。我,適宜回憶老歌。
我們用時間換得的,無非記憶。生命很寶貴。我的一些作為,能否成為別人的記憶?
後記
《人歌俱老》寫於演唱會前。
在台上,我放下一切憂慮,進入歌裡,盡情地唱。我看到兒時家中奔馳的駿馬。化身風景中想念情人的民間女子。湧上對父母強烈的思念。想起從前的夢想與憧憬。還有,對緊追在身後的戰爭的恐懼。
歌,從記憶深處流來,遠比我能唱出的更美。
我擦亮一根小火柴。微弱的光在風裡抖抖索索,沒有熄滅,然後盡情地燃燒了。在我生命的斗室中發生過的一個小小的奇蹟。有那麼一刻,它比所有的星星都要明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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